身在堤上走,神在溪澗游
一大早被叫起來參加父母和同事的聚會活動。
一週的疲憊還沒有散去,週六毫無必要地回家,下火車就後悔了,還得答應第二天一早參加活動,比我自己上班還早上好幾個小時。
景色倒並不令人失望。成片成片的油菜花,在春天乍冷的風中搖曳。泥濘的機耕路吸引著遊人,冒著濺滿泥點的必然前進。
父親某個同事的孩子小我一歲,有了一個德國男友,父母要我去和他交談。不通德語、非親非故,並沒有什麼可以聊。即使大家都落回英語,恐怕也只是尷尬。
爬下田埂走在堤岸上。小溪深深切開花田,溪中是與溪流並不相稱的大石頭。涓流汩汩,流進下游乾裂的水庫,水庫中央只有一尾魚都容不下的泥漿潭。
中式的飯局上,餐點和談話在實質上達成統一。佔據飯局多數的餐點是淺嚐兩筷即可的常備菜,少數特色菜總是令人垂涎。德國朋友高興嘗試各種菜品,握筷姿勢很自然。被問到是否好吃,他用字正腔圓的普通話講「很好吃」。
兩隻狗在溪澗裡飲水。大概是有籽在播種的時候落下堤岸,裸露的河床上長出了一小叢油菜花,比起田裡成片的同類,顯得格外壯實、高大。
飯桌上的話題自然流轉,從德國朋友來到了俄烏戰爭、核戰可能、中國外交、美中軍備。有著不同社交圈和消息管道的朋友們,從各自的同溫層中檢出觀點和依據。意外或不意外地,兩代人之間就這些議題達成了某種共識。
並未聽懂的德國朋友顯然沒有意識到自己是那個話題源頭,只顧埋頭吃飯——不過即使沒有這位德國朋友,時事總還是會以某種形式竄上飯桌。熱血青年總對他們眼裡政治冷感的人失望,但他們不屑演說,只用他們的方式參與。
我坐進車裡,是難得晴天造成的一車乾熱的空氣。微微閉上眼睛,似夢似醒,意識在溪澗、花田和飯局間閃爍跳躍。